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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电视剧《正者无敌》播出，收视率捷报频传。据北京卫视统计，《正者无敌》首播单集收视率从7.21飙升至7.78，并以平均收视率破7.5的成绩，创下了北京卫视开年以来首播当日最高收视纪录。随着剧情的深入，该剧的收视率最高攀升至8.43。最近，记者采访了《正者无敌》的编剧石小克，在此之前的《智者无敌》《勇者无敌》和《仁者无敌》也出自他手。石小克在此为读者揭秘“无敌”系列高收视率的秘诀。
川人写川军
谍战剧大热这几年，观众已经有些审美疲劳，《正者无敌》能创造如此骄人的收视率，实属不易。细究其原因，无外乎“无敌”品牌的延续积累，陈宝国、陈数的明星效应，同期没有其他谍战戏分流观众，再加上最近“钓鱼岛”事件导致民众反日情绪高涨……据资料统计，抗战8年间，四川省征集壮丁达300万人以上。这个数目加上出川抗战的川军，总计约350万人。也就是说，当年每十五、六个四川人中就有1人上了抗日的前线；全国抗日战士中，每五、六个中就有1个是四川壮丁。川军的伤亡人数同样达到了全国抗日军队的五分之一：阵亡263991人，负伤356267人，失踪26025人，共计64万余人，居全国之冠。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四川是少数几个省份未遭受日本人的铁蹄践踏的省份，但四川却向全国提供了20%的兵源和50%的钱粮。川军在抗日期间总是冲在最前线，以至于伤亡惨重。很多川军师旅都是全军覆没。幸存下来的老川军，在解放后有很多并未享受到应有的待遇。石小克是四川人，把川军的故事搬上银幕一直是他的夙愿。
《正者无敌》与“无敌”系列前作不同，采用了前10集喜剧，中间10集正剧，后面悲剧的写法。主人公冯天魁是个狂放不羁的战斗狂人，冯天魁任川军永州守备司令兼66师师长，国民党反动势力、日本侵略者等各方势力都对他虎视眈眈。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冯天魁步步为营，粉碎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阴谋诡计。七·七事变抗战爆发后，冯天魁率领川军走出四川，在补给匮乏，辗转大半个中国，率领川军坚持抗战，使川军在国军中声望剧增。台儿庄大战爆发，川军在兵力不足，武器弹药匮乏的劣势下，冯天魁带领部下与日军两个精锐师团战斗了七天七夜，全军覆没，冯天魁本人也壮烈牺牲。
写这部电视剧的时候，石小克怕自己对复杂历史掌握不够，用了几年时间，走访各处的博物馆、档案馆，拜访众多历史学家和抗战川军幸存者。冯天魁的原型，集中了川军中的三位赫赫有名的将领。一位是弥留之际仍勉励将士抗战到底的川军总司令刘湘，一位是滕县保卫战殉国的41军代军长王铭章，一位是擅打“外交牌”的88军军长范绍增。范绍增以娶了40位姨太太著称于世。现在看来，范在这方面非常有远见，他为了让姨太太们跟上时代的步伐，专程从上海聘来教师，培养妻妾们学习西方文化。其中两位年轻貌美、文化较高的姨太太赵蕴华和何蜀熙，后来成了重庆上流社会的两朵交际花，对范绍增帮助很大。国民党政府内迁重庆后，范绍增腾出了姨太太们的宅院“范庄”，先后在范庄住过的有蒋介石、宋美龄、孔祥熙等多位高官。范绍增专派品位颇高的赵蕴华、何蜀熙两位姨太太整日陪伴在何应钦夫人王文湘、顾祝同夫人许文蓉左右，并经常送去时鲜食品、新款服饰，甚至金银珠宝。范绍增是四川袍哥首领，与戴笠、杜月笙等几方势力都有接触。按说一个人有40位姨太太，很可能连名字都认不全，可是没想到，一个有共产党背景的姨太太对他的影响很大。为了审查方便，石小克没把姨太太写成共产党，而是把张檬演的封萍，变成了一个副官放在冯天魁身边。
冯天魁的扮演者陈宝国，与石小克合作了五部电视剧，“无敌”系列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角色。根据陈宝国自身的特色，石小克对台词的要求一致很高。《勇者无敌》中有一场戏是陈宝国将对手骂死。这样的戏一般的演员基本上没法完成。
在最近的《正者无敌》中，陈宝国更是与妻子赵奎娥、儿子陈月末全家齐上阵。接下来，陈宝国将与石小克合作一部新的电视剧《生命的签证》。这部电视剧讲述了二战期间，中国驻奥地利的总领事何凤山，从德国纳粹的手下营救几千个犹太人到上海的故事，他被联合国评为国际义士。辛德勒才救了一千人，但何凤山救了有名有姓的四千多人，他的坟墓在耶路撒冷大屠杀纪念馆的“义人园”中，其排名在辛德勒之前。美HBO、以色列国家电视台和奥地利电视台都已经决定购买这部电视剧的播映权，这将是中国第一个能够在西方主流媒体播出的电视剧。陈宝国对这个角色非常期待，并为此准备了很久。
从“投行”到书桌
50年代出生的石小克，赶上了每一拨时代热潮。他是四川成都人，到了插队的岁数，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已经到了尾声，他在四川攀枝花附近的村子插队，离老家不算太远，坐火车一夜即到。石小克所在的村子属于亚热带，水稻一年两熟，一年到头都得下地，陕北、甘肃的农村再苦，一年起码可以在冬天歇上三个月，在宿舍里学学文件就可以了。石小克在农村学会了许多种农活。知青们经常上山砍甘蔗，甘蔗的枝叶非常锋利，栽植密不透风，稍不注意就会被割伤，所以必须穿着长衣长裤工作。甘蔗必须一刀砍断，一刀断不了就要拿手掰。当地天气闷热，冬天也得30多度，蚊虫极多，汗水浸透伤口，也得完成当天的定额。这是当地农民最头疼的农活。
石小克所在的村子在金沙江边，金沙江是四川和与云南的交界，那里有一种草叫“美人草”，这种草长在长江两岸有着不同的意义，在云南它的含义是分手，在四川这种草的含义是结婚。一个云南知青和四川知青在一起，因为美人草的不同含义造成了误会，最终上演了一场凄美的爱情悲剧。许多年后，已经身在美国的石小克把这个故事写成了小说《初恋》，回国以后，他找来投资，把这个故事改成了发生在云南一地的故事，改名《美人草》。电影拍到一半，石小克才知道，原来内地对拍摄以文革为背景的电影限制很多，可是电影已经拍了一半，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家只好硬着头皮拍下去。最后连做声音的钱都没了，于是电影后半段几乎没有音乐。送审的时候，石小克战战兢兢。后来，电影局竟然没怎么提意见，片子顺利通过了。《美人草》的男女主演是刘烨和舒淇，当年都已是大牌。2003年，舒淇正在谋求转型，刘烨则冲着舒淇参演了这部电影。后来，《美人草》获得了好多奖，这部片子直到现在还经常被提起。石小克回忆插队的时光，悲欢离合的故事天天都在身边发生。 石小克回城以后，在印刷厂做印刷工人。在工厂里，他负责彩色铅印环节，这在当年是非常先进的工艺。时间一晃来到了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石小克第二年才参加了考试。1977年题目简单，相对录取比例较大，年龄范围很宽，父子辈的人同班的现象很常见。而1978年的形势又不一样，年龄的限制越来越严格。虽然都是刚刚恢复高考，1978年的录取率几乎达到了1比100的残酷比例。到1980年以后，国家规定越来越严格，超龄就很难再考了。石小克喜欢文艺，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文学系，虽然过了复试，却还是没考上。最终，石小克被民航管理学院的管理系录取。石小克当时想的很简单，机场最差也在省城，他的分数远远超过了录取线。以他的分数，考四川大学、山东大学，甚至南京大学都不是没有可能。时间证明了石小克判断的准确，他在民航管理局，待遇一直很好。由于工作原因，他经常有出国出差的任务，成了最早一批接触到西方世界的中国人。石小克第一次到纽约的时候，认为中国和美国的差距至少有100年。和当时的很多人一样，石小克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美国。
石小克回忆，铁饭碗是最近10年才金贵起来，80年代末，他身边有很多人出国或者下海。在那个年代，人人都是铁饭碗。无论工厂、商店、饭馆，全是国家所有。营业员、工人、服务员都是国家评级定工资的，只有农民没有城市户口，总觉得低人一等，其他的全都一样，工人和干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在那个年代，经常有外科大夫嫁给货车司机，或者是工人娶了主任这种超越阶层的婚姻，这种结合放到现在简直不敢想。
由于跟国外接触得很早，石小克辞职去美国以后，基本上没怎么打工，直接在加州大学读经济管理。石小克到美国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属于半工半读的性质。由于在民航学院念书，英语一直是课程中重要的内容，所以石小克在美国基本上没怎么费劲就过了语言关。90年代初，石小克先后在美国的几个投资银行做事，这些银行经常跟中国有业务往来。
石小克中间回国的时候，人家问他在美国哪家银行工作，以为他在柜台点钱。石小克说自己在投资银行，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投资银行是干嘛的。当他说起上市这个概念，朋友以为上市的意思是把货物拿到市场上去卖。普及基本概念的过程，让石小克很崩溃。每到一个企业，企业要融资，石小克请企业拿出一张能够通过国际会计准则的会计报告。对方问他什么叫会计报告，我们有张会计、李会计、王会计行不行？石小克为企业介绍了世界上最好的普华永道会计事务所，事务所每天的佣金高得令人咂舌，国内的企业觉得这些人是骗子。那段时间，石小克觉得心力交瘁，后来索性辞职不干了，自己在美国开了一间四川饭店。开餐馆是勤行，石小克每天早上5点起床，深夜才收工，平时基本看不到太阳。美国的企业文化跟中国不一样，美国的雇员只干自己的份内事，老板反而是最辛苦的，比如在美国的修车行，在地下修车的永远是老板，站在地上记账的才是员工。美国的旅游大巴上，解说的导游是雇来的，累得要死的司机才是老板。干了几年，石小克觉得太累，把餐馆的生意停掉了。
1997年，石小克在美国呆着没事做，写了一本叫《远走加南》的小说，那时候没有电脑，完全用笔和纸完成，这是他第一次用中文写小说，后来拿回国内，率先在《四川文学》上发表，后来《小说月报》也转载了，再后来还得了奖。石小克说，如果第一次写小说到处碰壁，他也许不会再写下去。千禧年后，石小克写了小说《基因之战》，成为了当年的畅销书，后来改成了电视剧。《四川文学》的编辑劝他从事写作，编辑说世界上拥有10亿美元以上资产的12位华人富豪之一包玉刚当年名噪一时，现在他死了不到十年，已经没人记得他是谁，可是金庸、古龙、梁羽生的著作却将名垂千古。赚钱是没有止境的，一千万和一亿没有本质区别，但写作却不同。一切都很顺利，石小克做投行的时候，生活早已无忧，他决定投入写作中来，并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
在美国期间，石小克所在的金融公司与好莱坞的工作有一些交往，石小克从事过一段电影投资的工作。《美人草》就是当时编的故事，改编出来的效果他不太满意。他嫌自己的剧本被改得太文艺了，《美人草》原本是照着商业片的路子写的。一般作者都要经历从文艺到商业的痛苦转型，但石小克的路子却恰好相反。在此之后，石小克又写了电视剧《食人鱼事件》。《食人鱼事件》讲述了上世纪刚刚解放的银山市，国民党特务利用银山湖过去两年封湖的契机，将食人鱼放进了湖里，食人鱼大量繁殖，吃光了湖里所有的鱼类，进而开始攻击牲畜和人。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特大的暴雨洪水就要来临，却不能开闸泄洪。在戏中，红色政权的公安人员和从海外归来的民族资本家与潜伏在我内部凶险的国民党特务斗智斗勇，是标准的商业片路子。这部电视剧由李强、陈数、谢园主演。
编剧的科学思维
石小克写的畅销小说《基因之战》的开头同样惊悚：在洛杉矶大学校园里，于向东同学刘戈壁教妻妹朱虹开车，不慎撞到了另一个生物系学生瑞奇的车。惊慌失措的瑞奇没有关好装实验动物的笼子，一只实验用的黑猫跑了出去……当天晚上，那只黑猫闯入格里芬太太家，撞倒了她，格里芬太太迅速发病，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格里芬太太很快因心力衰竭死亡。医生们还没有找出病因，她八岁的孙女安吉娜也发病了，紧接着，越来越多出现完全相同症状的病人被送进了医院。一场突如其来的致命病毒开始在宁静的城市中肆虐……
这部由丁志诚主演的电视剧在科学界反响很大，却遭遇了收视的滑铁卢，老百姓对基因、病毒兴趣不大。石小克认为，如果这部戏有重拍的机会，应该拍成一个科幻电视剧。中国现在没有真正的科幻题材。好莱坞编剧的科学素养都很高，一开始炸掉小行星改变轨迹的设想就是编剧提出来的，美国的科学家有时也要向编剧学习。在此之后，石小克还写了一本叫做《超光速运行》的科幻小说。《食人鱼事件》也是怕审查上障碍太多，才改成了反特题材。
石小克认为，“无敌”系列的成功秘诀是，他把商业类型片作底，装进了谍战的壳子。《仁者无敌》讲述了这样的故事，森林中有一座山，所有的人进山之后都得死，一只飞鸟也逃不出来，后来一支红军队伍被敌人逼到山里。外面的共产党队伍想把战友解救出来，不惜暴露自己，最后全部牺牲了。这座山为什么这么凶险？并不是山中有什么洪水猛兽，而是因为这座山底下是磁铁矿。鸟进去之后，导航系统就乱了，没法飞出大山，流进磁铁矿里的水，会分解出氰化物，人畜喝了立刻就死。这在科学概念里不新鲜，但在谍战剧里就挺新奇。 石小克分析，中国的编剧的门槛很低，大部分都缺乏科幻意识和科学素养，不光是内地编剧，香港编剧在这方面也不太好。好莱坞的编剧人手一册《自然》《科学》杂志，而国内的编剧在看《故事会》和《小说月报》，一群人在科学成果中找故事，一群人在别人的故事中找故事，两拨人编出的故事当然不一样。美国编剧大部分是理科出身，文科出身的很少，学文科的人最后都去搞金融了。这也和国内的情况恰恰相反。石小克笑着说，国内的编剧都是学不了理科才去学文科的。他以卡梅隆的3D电影《阿凡达》举例，编剧设计宇宙飞船飞到人马座的剧情，会去美国国家宇航局查相应的数据和云图，飞船以光速飞行到目标星球需要两年，一艘航空飞船能飞起来，好莱坞的电影编剧会一五一十地根据重力学、空气动力学告诉观众，这艘飞船为什么能飞起来，写科幻类的作品不能用《西游记》的逻辑。
“无敌”系列诞生始末
在石小克看来，“无敌”系列的难度比“乡村爱情”系列要小，因为四部作品讲的是四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不需要像乡村爱情一样，人物和场景必须贯穿始终。作为谍战剧作者，石小克谍战剧反而看的不多，他挺喜欢《潜伏》，却甚至连《黎明之前》都没看完。
石小克认为，真实的历史远比电视剧更好玩。《勇者无敌》中的周啸风的原型是国民党30军军长抗日名将黄松樵，反对内战，图谋在太原战役起义并扣押阎锡山。后被手下师长戴秉南出卖被捕，押送南京特别军事法庭，在法庭上慷慨激昂，拒不认罪，被枪杀于雨花台，解放后被追赠革命烈士称号。《智者无敌》中陈宝国扮演的中村功的原型是日本特务中西功，他是曾在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前夕，准确提供了日军南进情报的红色传奇特工。二战期间，以中西功、佐尔格、尾崎秀实为首的共产国际对日战略情报组织，秘密向延安和莫斯科传递着日本的核心情报。中西功写过一本《在中国革命的暴风雨之中》的回忆录，里面记录了作间谍期间许多惊心动魄的经历，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搬到银幕上，就是很好看的谍战戏。
《智者无敌》送审的过程中，审片的人不相信中村功是共产党员，石小克请他们去天安门旁边的中国历史博物馆参观，他们在共产国际的合影中，果然找到了中西功的身影，共产国际给中西功定性为“对中国革命做出巨大贡献的国际友人”。后来为了审查方便，石小克把中村功从日本人变成了中国人。在石小克看来，中国这几年谍战戏泛滥，最大的问题就是大家相互抄袭，不去从源头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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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辛加坡冯湄